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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人长久

2016-12-09 17:49 小君
  《泷冈阡表》拓片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苏东坡的这两句,古往今来,引发多少人的深深共鸣。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徒留几多怅恨,恨海难填!

  当年庄子的夫人去世,惠子跑去吊唁。只见庄子坐在地上,鼓盆而歌。惠子很是气愤,哪有妻子去世了,还在唱歌的!庄子说了这么一番话:“夫人去世,我开始也很伤心。后来一想,人由生至死,不就像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吗?现在夫人静静地安息于天地之间,如果我在这里痛哭不已,岂非太不通达?”这就是著名的“庄子鼓盆”的故事。在这里,庄子流露出的是豁达的“天命观”。

  “纵有千年铁门限,终得一个土馒头!”参透生死,并不是一件极难之事。可真正到了生离死别之时,又有多少人能够轻易放开?“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这是陶渊明在《拟挽歌辞》里的两句。在这里,陶渊明已然将生死看得很淡。然而,亲人的接连离丧,依然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痛苦。“奈何程妹,于此永已!死如有知,相见蒿里。”这是他在《祭程氏妹文》里对胞妹的泣血相告。“感平生之游处,悲一往之不返。情恻恻以摧心,泪愍愍而盈眼。”这是他在《祭从弟敬远文》里对堂弟的深切哀悼。

  今年花开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正如花开花落,季节转换,生老病死,本属自然界的规律。可是,生命的离去,却将最深的痛苦留给了至亲至爱的家人、朋友。正由于这份难以排遣的痛苦,王戎为父亲守丧,才会终至“形销骨立”;王徽之在弟弟王献之灵前,才会感叹“人琴俱亡”;弟子颜回早逝,孔子才会痛哭失声,哀叹“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钟子期离世,俞伯牙才会慨叹知音不再,抚罢“高山流水”,摔琴而绝,终生不复再鼓……前尘如梦,俱往矣!

  如何抒发内心的哀痛?寄情于文字,无疑是最好的表达。那些细绵而真切的怀念,静静地流淌在文字间;那些痛切而深挚的感情,深深地寄寓在文字中。于是,在唐诗里,我们能够读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在宋词里,我们能够读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同样,在大量的传世散文里,我们能够读到《泷冈阡表》《祭十二郎文》《祭妹文》这样的感人篇章。

  父亲去世时,欧阳修才四岁,对于父亲的印象,全部来自于母亲的讲述。而且他写此文时,父亲去世已整整六十年。为文之难,可想而知。然而,欧阳修却通过一支生花妙笔,将对父母的无限怀念之意,痛快淋漓地抒发出来。读欧阳修《泷冈阡表》,令人怜而叹,哀而凄。“凡诗文出于真情则工”。这篇《泷冈阡表》之所以如此感人,除了高超的为文技巧外,更在于欧阳修对双亲怀着浓烈的思念之情。没有这份情,技巧再高明也难以打动人心,也会显得苍白无力。

  韩愈与十二郎虽为叔侄,实则情同兄弟。十二郎系韩愈仲兄韩介次子,出嗣长兄韩会为子。韩愈幼年丧父,由韩会夫妇抚养。韩会中年弃世,当时韩愈和十二郎都比较小。两人年龄相仿,孤苦相依,自幼感情很深。韩愈后来宦海沉浮,与十二郎聚少离多。唐德宗贞元十九年(803年),韩愈惊闻十二郎遽然离世,怎不悲痛难抑?读韩愈《祭十二郎文》,直欲令人潸然泪下。清人吴楚材、吴调侯编选《古文观止》时,对此文如此评价:“情之至者,自然流为至文。读此等文,须想其一面哭一面写,字字是血,字字是泪。未尝有意为文,而文无不工,祭文中千年绝调。”

  《清文评注读本》对袁枚《祭妹文》的评价是:“韩昌黎《祭十二郎文》、欧阳修《泷冈阡表》皆古今有数文字,得此乃鼎足而立。”可见,这篇出于袁枚之手的怀念三妹的文章,有着怎样的艺术感染力!三妹素文的不幸遭遇,令人扼腕。她曾与如皋高氏指腹为婚。高氏子品行恶劣,高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不想素文为封建诗书所误,心慕节义,不愿毁弃婚约。嫁入高家之后,高氏子游荡如昔,毫无收敛,素文备受虐待,苦不堪言。素文将自己的遭遇告知父亲,最终父亲告于官府,才解除了双方的婚姻。素文此后居于娘家,四十岁时去世。素文和袁枚感情很深。袁枚用文字悼念亡妹,怎不牵动愁肠,催涌泪泉?

  很多怀人之作读来之所以感人,皆在于作者用心用情,倾注了十二分的情感。爱之愈深,则泣之愈切;怀之愈久,则思之愈远。这就是文字最能打动人心的地方。

  ■文/叶泥

责任编辑: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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