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入梦来

　　窝在家里好好睡了个饱后，准备向日本杂物管理咨询师山下英子《断舍离》的理念学习，好好收拾房间，断绝自己不需要的东西，舍弃多余的废物，保持独立，适度拥有。

　　翻箱倒柜，腾出了一堆不穿的衣物和鞋子，还有一叠用过的早已布满灰尘的旧票据。旧的衣物处理起来很简单，只需装入袋中交给母亲清洁后寄去山区。这些票据怎么办呢？呼啦啦码成两摞放进抽屉不等于没整理嘛，撕碎当垃圾扔掉又太心疼，一张张整理好像集邮票似的，用小镊子轻手轻脚放进一本邮册里完美保存又显得太夸张，占的空间地盘更大。

　　我在思考怎么安置这些票据，一张一张地清点，大约六七十张，“南京—曲阜”之间往返的车票占一半，山东各地旅游的景点门票占一半。这两年，在山东读书，每逢手头有结余时，就喜欢背着相机，或挤着公交，或坐着火车，一纸车票，往外走。我是个坚持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的人，我更多的喜欢马不停蹄地行走，喜欢在路上收获的感慨。

　　一张兖州文博园的门票从桌上掉下来了。同时跌落的，还有一段兖州记忆。我想起曾顺着金灿灿的楼梯一节节往上爬，楼梯越来越窄，窄得只能容下一人猫腰前进。墙壁是死寂一般的白色，恍惚间与世隔绝，人就像是被锁在那片小小的区域，呼吸和喘气都被放大。到了寺庙最顶端里，灯未开，四方的房间里用玻璃竖起来隔绝的释迦牟尼的舍利子静静地隐在里面。周边的长明灯熠熠，仿佛是天下万千信仰之人灼灼的心。

　　门外倏地传来呼呼的风声，鸽子扑棱的拍打声拉长了时间，我站在最顶楼的房间里，像是闻见了新生。临走时买了一盏紫色的莲花灯，想着回家带给奶奶。奶奶是个虔诚的信徒，家中每到初一十五香火袅袅，供果芳香。

　　一直记得北岛的一句话：“一个人行走的范围，就是他的世界。”我时常把这句话翻出来嚼一嚼，从最初的寡淡无味，到现在的五味杂陈，总以为目光所及的地方就是你世界的边缘，其实不然。就像陆游，夜阑卧听，铁马冰河。梦见的不止是战火纷飞的战场，更是他心心念念想要报效的决心。我所挂念的行走，并不是最后看见了什么，而是一路走来，风吹雨打，斜阳草木。

　　旅游景点人挤人，火车上嘈杂不堪，我常蜷缩在一边，塞着耳机反反复复听着陈绮真《旅行的意义》，嘴里哼着零碎的歌词，眼睛闭起来脑海里都是一条又一条的路。火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巨大声响把我从音乐声中拉出来。

　　就像去年跨年时坐着高铁去济南，车内暖气盎然，下车时却冷风扑面。一个激灵抖得我想家想得泪流满面。那时，满脑子的都是黄仲则的诗：“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奶奶家的石榴树挂的果太沉了，随着雨声又扑通扑通往下落了几个，还有两根生得粗壮的长枝，上了邻家的院墙，墙头上两个红彤彤的石榴被雨水洗得鲜亮，有红灯高挂的意蕴。奶奶坐在门口边剥豆子边和我聊天，她说，你在外面要勤快，要懂得感恩……说罢抚着胸口，长叹一句阿弥陀佛。我坐在一边，听着雨声，嗅着一股一股的烟火，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