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年画中， 为啥猪八戒又黑又瘦？

竺捷 摄

今年是猪年，节后市民刘女士将家里珍藏的一张民国“西游记”年画发到朋友圈，立刻收获了不少亲朋好友的点赞。而她对年画中猪八戒黑瘦形象的质疑，也引来了不少好友的热烈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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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画中八戒形象与现在出入大

记者量了一下这张年画，具体尺寸为:长53厘米，宽39厘米，大约是四开大小。在年画里它只能算是中等大小，通常的年画尺寸是它的一倍。

年画抬头是大红楷书标题“西游记全图第一张”，上有6幅画面，从上至下从右到左，第一图绘两人，分别是唐僧和伯钦，还有猛虎和大蛇，题字为“第一，双义岭伯钦留僧”；第二图绘孙行者、唐僧、伯钦、家童和白龙马，题字为“第二，心猿归正”；第三图绘八戒、孙行者、唐僧、高员外，题字为“第三，云栈洞悟空收八戒”；第四图绘八戒、孙行者、沙和尚，题字为“第四，八戒大战流沙河”；第五图绘八戒、孙行者、沙和尚，另有一株人参果树，题字为“孙行者大闹五云观”；第六图绘孙行者和福、禄、寿三星，题字为“孙悟空三岛求方”。一张年画中画有6个场景，内容相当丰富，但因为是“第一张”，所以并不全。

从画面内容看，这是一张典型的古典长篇小说《西游记》的故事年画。几百年来，唐僧、孙行者、八戒、沙和尚师徒四人的故事一直在民间广为流传，家喻户晓。那么，这张老年画是哪里出的呢?记者在年画左右底部分别找到了两行黑色楷体小字，左边是“上海倍开尔路中国新业橡皮印刷公司”，右边是“上海南福建路口芜湖路长春画片公司发行”，长春画片公司是民国时上海的一家老牌画片公司，可见这张年画是民国时期的正规发行机构发行。

可惜的是，由于这张年画保存不好，大部分纸面已经发黄发脆，使得本来鲜亮的颜色有点失真，但这并不妨碍它的观赏性。记者发现，在这张年画中，猪八戒的造型又黑又瘦，与现在的白胖形象出入较大。而且通过仔细比较，发现孙悟空和沙和尚在这张年画上的形象基本都是“白里透红”，白色打底，面有血色，竟然都要比猪八戒肤白许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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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恩在原著中称八戒为“黑”

对此，刘女士专门到镇江图书馆查阅了《西游记》原著，她选择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的印刷本。这一版本1955年北京第1版，1980年北京第2版，也是市面上比较权威的版本。她在第十八回中找到了吴承恩对八戒肤色描写的段落，有两处皆称其为“黑”。这回的大意是高老要招个女婿，猪八戒变成俊朗模样，高老招了他。

第一次描述是在213页，“初来时，是一条黑胖汉，后来就变作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呆子，脑后还有一绺鬃毛，身体粗糙怕人，头脸就像个猪的模样。”后一次描述是在215页，“那阵狂风过处，只见半空里来了一个妖精，果然生得丑陋。黑脸短毛，长喙大耳，穿一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系一条花布手巾。”因此，从原著上来看，猪八戒真的是一头黑猪无疑。

为什么吴承恩要把猪八戒塑造成一头凶神恶煞的黑猪呢？80后的一代是看着1986年版的《西游记》长大的，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猪八戒是一头白猪，这个形象早已经根深蒂固了，对刘女士来说也是如此。她表示，在她的印象中，每年寒暑假或是春节期间，央视都会不断播放电视剧《西游记》，一直到现在还是如此，前两天她就在晚间节目中看到了《西游记》，不管是哪部电视剧，猪八戒的出场标配，一定是白白胖胖、好吃懒做、胆小怕事的形象。

对这两者间的反差，刘女士有点接受不了，于是她到网上去寻找相关资料，果然有了结果。其实答案很简单，那是因为在吴承恩的明代，中国没有养白猪的，养的都是黑猪。我们现在看到的白猪基本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来自于丹麦的长白猪，上世纪60年代引进中国；一个是来自英国的大白猪，上世纪70年代才引进中国。也就是说，上世纪50年代前的猪全是传统的土黑猪，白猪是后来才引进中国的。

同时，刘女士在一些收藏网站上也找到了更多旁证：1927年的电影《盘丝洞》中，八戒就是一头黑猪；清末绵竹的年画中也是黑猪；1960年的绍剧《三打白骨精》中，猪八戒也是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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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专家解释为流传中的“变异”

按照刘女士探究的结果，无论是电影还是年画上，从晚清民国至解放初的这段时间，八戒基本以“黑脸”示人。但自从1986版《西游记》上映后，八戒就一夜之间变成了白猪！在此之后的相关造型也都是一白到底、以胖为美了。

对这一颇为有趣的说法，记者咨询了我市民俗专家罗戎平。对八戒从黑猪到白猪的变化，罗戎平表示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是认真梳理一下也是蛮有意思的。对此，他认为这应该算是传说在流传中产生的“变异”现象。

他表示，以民间传说《白蛇传》为例，青蛇和白蛇不会存在这样的颜色“变异”，因为一个“青”、一个“白”已经将颜色限定死了。但是《白蛇传》的相关故事情节，确实会随着时间变化而产生各种不同的“变异”现象，如《白蛇传》中“保和堂”情节的设置，“保和堂”药店在镇江和苏州都有过，因此不同版本会有不同的说法；再比如不同版本中对白蛇来历的说法，也是各不相同，有些差异就特别大，这个都很正常。而猪八戒的前后肤色的改变可以认为是人物设置时的一种“变异”现象。

罗戎平表示，传说故事在流传和讲唱的过程中，常常会因时间、地域的不同，以及传播者的思想感情等因素而有所变异。这种变异是经常的，其他诸如作品的情节、结构、人物，甚至主题也都会发生某种变异。这种变异性蕴涵着所经过的历史、社会氛围等因素。在这个事例中，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后国内大范围饲养白猪，可以说对八戒形象的设定起到了某种先导的作用。2019年是猪年，生肖年就是传承中华民族特有的生肖文化。传说中的人物形象，其实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再加上影视媒介的人物处理手段，不管黑猪白猪，只要可爱就行，电视剧拍出来，老百姓喜欢、认可就行。（竺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