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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仓巷的故事

2019-03-25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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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许金龙

消失的冰仓巷

上个世纪中叶,位于京畿岭南段瑞芝里往南,有一处用黄褐色条石铺就的陡坡,是通往大悲庵、民主街的必经之路,名叫西下坡。西下坡中段向西,是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道,长166米、宽4米,东高西低,另一头通往牛皮坡小铁路。皆因此地曾经有过一座储存天然冰的仓库,周围住着不少人家,后改称冰仓巷。

镇江的冬天相当冷。笔者记得那年在琴园路小学校读书时,西荷花塘里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有人居然在冰上骑起了自行车。家家户户的屋檐下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冻铃铛”,足有一尺多长。教室里伸不开手,有条件的同学都把家里的手炉、脚炉带进了课堂取暖。那时学校的操场没有水泥地,雪后化冻时必须穿套鞋才能出行,回到教室后再换上棉鞋。这样的冬季生活足足要过两个月。

一场大雪之后连续刮了几天的西北风,硬邦邦的冰层封住了水面。我家住的大伦街一前一后两条小河之间,这时候的河边可热闹啦!一早有人在河塘边砸开几个冰洞,家边邻居们一个挨着一个蹲在石阶上淘米、洗菜、涤衣裳。

冰房此刻开始收冰了,好多人打起了卖冰的主意。大人小孩纷纷出动,将从河里打捞的冰块拿去卖,也好攒点钱交学费。有的在岸边用竹竿敲,用木棍打,千方百计地砸破了冰层。也有的用绳子扣上重物往冰上抛,冰面顿时出现了裂缝。只见一簇簇冰块漂浮在水面上,慢慢向岸边移动,冰块最厚的达到2寸。岸上的人逮住了大块大块的冰就立马往篮子里、篓子里装。更有胆大的索性划着澡盆到河中间去捞,一个个奋力争先,互不相让,都在使出各自的捞冰“高招”。

从河边到冰仓巷足有一里多路,还要翻过小铁路,爬一段上扬坡。送冰的队伍颇为壮观,一路上有抬篓子的,有挑篮子的,有拎木桶的,有用木箱、澡桶装的,还有用自制滑轮车推的,更有的在大冰块上敲个洞眼、再用杠棒穿起来抬的。只见一桶桶、一筐筐、一盆盆的天然冰块源源不断地被送往收冰处。

冰仓巷两头入口人头攒动,四处八方送冰的人排成一溜边的长龙。远远望去,只见冰窟入口围满了人,这时大家的心情都是想赶快送完再去捞第二趟。

这是一座半埋式地窖,占地面积大约有1000平方米,檐口高度约莫有两人深,上面盖有木基层和厚厚的茅草。屋面斜顶上共开有四五个大方孔,那是收冰时用的入口。只见有几个人站在洞口之上负责收冰,对每一个卖冰人送来的“冰货”根据品相估堆报价,发给小票,然后再凭票去水产公司兑换人民币。

“3分……”、“5分……”、“8分……”、“1毛……”,最多的厚冰居然能卖上两毛钱一大澡盆。笔者和邻居的孩子们在那几天也能弄上个块儿八毛的弥补弥补学杂费。

对于像薄片玻璃一样的劣质“冰源”,收冰人毫不留情地当众倒掉。一天下来冰收得差不多了,管理人员开始封闭冰仓口,第二天还要继续收冰。

到了夏天,冰仓里储存的天然冰开始派上用场了。那时候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普遍很低,冰箱、冰柜还没有问世,更谈不上大型的制冷设备了。水产公司、食品公司的鱼虾肉类保鲜全都依靠库存的天然冰。

冰库的顶被打开了,各家的板车装上大木桶在冰仓巷排队取冰。运输冰块的小板车上装满了一桶一桶清澈透明的冰块。沿途顽皮的孩子们假装着帮助推车,突然趁着拉车人不注意,一个个将手伸进木桶里去“抢”冰。他们赤着膊,有的用冰块擦身,有的用冰块互相对掷,更有的竟然将小块的冰放进嘴里含了起来,以此消暑纳凉。放暑假的那一段时间,每天上午几乎都能见到这样闹腾的场景。

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本市的水产公司、食品公司、罐头厂、乳品厂等大单位都有了自己的制冷设备,也有的先后开始建造冷库,这座天然冰仓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逐渐逐渐被人们淡忘了。再说,后来冬天的气温也不像从前那样冷了,河里几乎看不到冰,那座全市仅有的冰仓自然也就失去了往日的喧哗,进而终于变成了一片废墟。随着历史的变迁和城市建设的推进,冰仓巷已经不复存在,冰仓巷的故事只能成为一段美好的童年记忆隐存在这一代人的心目中。

曾经的“西侨公墓”

就在冰仓巷的北侧,原贮冰仓库以西的一片茂密的丛林之中,有一块西方风格的墓地,这是十九世纪中叶遗留下来的一方外国人墓地。有人称它“白人公墓”,也有称“西侨公墓”的。这是我国近代史中镇江遭受殖民侵略的又一历史遗迹,其重要意义不光如此。后来才知道美国著名作家赛珍珠的五位亲人和基督教中国内地会创始人戴德生牧师与妻子玛丽亚·简及三个孩子长眠于此。

方方正正的墓地南北长东西短,大门朝南,位于墓园的南北中轴线上,西侧围墙上也有一个边门。木质隔栅的大门长年往里敞开着,原先镶嵌在木质大门上的金属饰物已被人撬走,墓园英文名称的牌子还在。阴暗的墓地里绿荫笼罩,林木葱翠,墓园四周是砖砌的半截矮墙,围墙基础采用优质青条石砌筑,墙面做了粉刷。矮墙上面是西式铁艺隔栏,外面涂着墨绿色油漆。墓园四周和墓间是碎石铺就的小路,常绿的树木和草坪使得墓园充满宁静和安详。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们“小把戏”经常结伴到公园山上“打游击”,必然路过“洋鬼坟”。墓园里阴气很重,小孩子因为不图忌讳,才敢到里面去玩玩。

横竖成行的小路间典型西方风格的坟墓排列有序,每座墓的四周和顶面全部是花岗岩贴面,有铁锈红的、魔力黑的,也有一部分朱红的、祖母绿的。高低错落的墓碑形状各异,表面镜面磨光,加工极为精致优美。有的坟墓的上面还雕刻有十字架,还有精美的石柱和水罐石雕,充满西方风情。花岗岩墓碑上都刻有英文和图案,刻纹里镶嵌有金箔。那一行行字体各异的英文字母,有大写,有小写,书写得漂亮流畅,很有艺术感,可惜我们这些小孩子当时一个都不认得外国字。

听老人们讲,此处墓葬年代久远。安葬的大多数是早年来华从政、教学、行医、传教的西方人及其后裔;还有英国驻镇江领事馆、亚细亚、美孚、德仕古、怡和、太古等外国商行的在华人员及其眷属,他们回不了自己的祖国,只能长眠于此。建墓初期为了管理这块洋人公墓,还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建有既是看墓人专用又可供墓主人祭扫休憩的二层西式小洋楼,到如今还保留着。

辛亥革命以后镇江英国领事馆被收回,这里的白人公墓顿时黯然失色。全国解放之后,殖民主义者全都撤离了中国,从此割断了与中国人民的联系。这一块作为“殖民主义”产物的地方也就逐渐荒芜,以至于销声匿迹。

到了1965年6月,镇江市木建材公司需要在靠近牛皮坡的铁路新货场旁边兴建仓库。同年8月17日,镇江市人民委员会计划委员会第122号文件批复镇江木材建材分公司:“同意拨用小铁路巷东土地3.8亩(含外国人坟地0.773亩)建基建仓库”。 于是乎征地单位征用了包括这块墓地在内的整片土地,整个墓区顷刻被夷为平地。值得庆幸的是,那时候的财力受限和时间紧迫,建设方就事论事地“清表”,并没有刨穴“拾骨”。然后扒掉云台山西麓山坡的少量土方,回填到墓园及西部的低洼地段,所有的墓穴仍埋于地下。

笔者当年曾参加过木建材仓库的建设,亲眼目睹了3.8亩范围内这座红砖黑瓦木屋架、双跨碰檐式的平房仓库拔地而起,是这桩平坟事件的见证人之一。木建材仓库的西侧后来被运输五站征用,紧贴住新货场围墙。当年墓园里那些显赫又漂亮的墓碑等杂七八拉的东西全被当成是“建筑垃圾”倾倒至李家山的山洼之中,后来又在山洼里建了钢铁厂。

责任编辑: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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