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通才孙龙父

图1

文/张大华

大凡攀登过金山寺宝塔的人，都被眼前那“揽月（见图1）”两字吸引过。这两个字，气韵生动，超凡脱俗，把你此时想登高望远的心情抒发得淋漓尽致。它的作者，就是与南京林散之、高二适、苏州费新我并称为“江苏书坛四老”的孙龙父。

孙龙父（1917—1979年），原名珑，号赤城居士、弄斧等。后更字龙父，以字行世。祖籍泰州，后居扬州。弱冠之年，其书画金石即初露头角。抗日战争期间，曾在镇江、扬州等地以金石书画为生，多次举办个人作品展，名噪一时。新中国成立后，他先后执教于扬州中学、苏北师范专科学校、扬州师范学院（今扬州大学文学院前身）。他既是教育家，又是文化艺术家，是当代难得的文化通才。

孙龙父总结自己成熟时期的书法是“三章六草一分吾”，这是说它的书法取章草三分，今草六分，再参合一分自己的面目。这反映了他独特的书法风格。有人问他，如何理解这个“一”？他说：“我的东西九成是学来的，只有一分是凭自己天分颖悟而出的”。这种书法风格与郑板桥的“六分半书”有异曲同工之妙。2017年，在孙龙父诞辰100周年之际，扬州市召开了大型研讨会，出版了《孙龙父先生作品集》，收录他从少年时代到逝世前各个时期的代表作。从这些作品可以看出，孙龙父书法于真、草、隶、篆各体无所不精，无所不工，但最精能、影响最大的是草书。这些草书，“章草合参”，“合以隶行”，笔势跌宕起伏而飞腾，险峻而流畅，人们称为“龙父体”。现在扬州瘦西湖公园和扬州博物馆、江苏省扬州中学的牌匾都出自孙龙父之手。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扬州博物馆曾请启功先生来鉴定书画作品，启功先生一走进博物馆，就面对“扬州博物馆”牌匾驻足欣赏了起来，陪同人员说：“您老是书协主席，我们正想请您重写呢”，启功连忙摆手说：“万万不可！这位先生写得极好，我的字不如他”。1992年，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现代书法名家”系列丛书，在启功先生力荐下，《孙龙父书法篆刻选》得以入选出版。

孙龙父的绘画，以花鸟为主，兼作山水、人物，中晚年学作松、竹、荷、梅，尤以画梅成就最高。他的梅花老干苍莽、水墨淋漓;新枝挺劲，穿插有致；用色淡雅，端庄怡人。他曾刻一方印：“画至梅花不让人”，可见对自己画梅的自信。

孙龙父的印章作品用刀如笔，雄健朴厚，刀拙锋锐，古澹而无尘俗之气，常常在静谧中显错落，浑穆中见清刚，平常中出新意，与罗叔子、桑愉合称为江苏“印坛三宿”。他说：“篆刻有三法：字法、笔法、章法，三法之中，缺一不可，一法不透，切勿下刀”。到了晚年，孙龙父的腕力渐弱，刻印有些吃力，于是他用毛笔濡浸朱墨画印，“自画印”又成为他晚年的艺术一绝。在一次全省书画展览上，孙龙父的参展作品是自画印，这些作品笔笔见刀，挺劲有力，棱角分明，留白自然精到，边栏残破逼真，观者都不知是画印。事后，经先生说破，大家细看才知是颜料而不是印泥。

据孙龙父之子孙扬介绍，孙龙父虽然年轻时即在书画上崭露头角，并于抗战后在扬州买房定居，但做老师以后就以文为生，不再卖字画了。他在扬州师范学院时，主要教古典文学，教材都是自编。他治学严谨，教学勤勉，学识渊博。他在文化方面最突出的贡献是对扬州评话的挖掘整理。1959年，为向建国十周年献礼，孙龙父被抽调到扬州市文化处，用近六个月时间，协助时任中国曲艺协会副主席的王少堂整理完成了90万字的扬州评话《武松》，出版后在全国引起广泛影响。以后，又整理了《宋十回（宋江）》《石十回（石秀）》和《卢十回（卢俊义）》。他撰写的《扬州评话的发展历史》《扬州评话的艺术特色》《试论王少堂的评话武松传》是研究扬州评话的代表作。在扬州文化方面的突出贡献，使他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批评定的副教授，是今天扬州大学的十大名师之一。有资深学者评论孙龙父的书画成就时说：“龙父高于同时诸大老者，在学不在艺也。”

在扬州，孙龙父名望极高，但待人接物，谦谦有礼，对来访、求教、索字画者，不论身份地位，从不推托，尽量满足，“自甘费心劳神”。因此街坊邻居都尊称他为“大先生”，由此自然形成了他在扬州文化界的“盟主”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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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盛夏，应镇江园林管理处邀请，孙龙父来镇江旅行，在镇江留下了一批作品。四十多年过去了，现在还能看到的，只有在金山和北固山公园这两处的墨迹了。在金山，除了“揽月”以外，在登塔处还有“水天清映（见图2）”的横批。在北固山“多景楼”楼梯口醒目位置，还有一副对联“江山如画，风月无边（见图3）”。当年深秋，孙龙父突然发病，次年四月在扬州辞世，终年62岁。镇江是他书画艺术的起点，也是终点，留在镇江的这些作品，应该是他创作的最后一批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