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镇江海关一名洋员的故事

清朝官员与洋人 图：古渡渺千秋 提供

中年的梅森

文/古渡渺千秋

1891年镇江海关出了一件大事，镇江海关帮办英国人梅森（有的资料称“美生”），利用假期赴香港为哥老会购买价值3万两白银的军火，运到上海时被海关扣留。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很大，在清廷的要求下，9月26日上海工部局警察逮捕了梅森。

10月29日，英国法庭法官会同上海道台聂缉槼（曾国藩女婿）、两江总督刘坤一代表蔡钧、上海制造局总办刘麒祥、上海道署翻译徐兰斋等开堂讯问此案。中方想从梅森嘴里得到哥老会起事的内幕，并挖出同党，但在法庭上梅森拒不吐实。加入哥老会的梅森并不是讲究兄弟们义气，而是知道在法庭上，不会对他采用刑讯逼供。但要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哥老会成员都是狠角色，对付“二五仔”（叛徒）的手段毒辣无比，想想都不寒而栗。在开庭前，翻译徐兰斋不断找梅森单独谈话。

开庭后，梅森百般抵赖，很快就被镇江海关交上来的证据批得哑口无言。证据显示：在赴香港之前，镇江海关来了位新同事美国人克洛斯，与梅森住同一宿舍。梅森看这个同事年纪轻，心想要有自己的班底，竟然发展克洛斯加入哥老会。走之前把一本希腊文书写的笔记本交给克洛斯，里面记录了镇江海关里面加入哥老会的华员，以及诸多密谋起事的细节。克洛斯原以为加入一个俱乐部没啥了不起，等他把这本笔记翻译出来一看，大吃一惊，随即报官。

镇江海关报了官府，清廷抓捕了镇江海关的华员、细崽（贴身男仆），严刑拷打后获得口供，将潜逃的梅森细崽徐春山、徐春庭兄弟抓获。被捕的哥老会成员还供出，哥老会头领李洪将白银6万两派人送到镇江，其中3万两交给梅森购买武器弹药，其余作为起事的活动经费，万万没想到梅森这个猪队友把事情弄得这么糟。

梅森（1866-1951）生于英国，父亲是冒险家。梅森6岁丧父，其母带着他们兄弟回到娘家居住，由外祖父供养，入读小学、中学以至大专。梅森曾参加英国政府的考试，希望到印度供职，未能取中。正当彷徨无计之际，其母在一个社交场合认识了赫德夫人。英国人赫德，担任中国海关总税务司多年。经由赫德夫人推荐，梅森来到中国，参加海关选拔考试，顺利通过，被分配到镇江海关内班任职，担任帮办。任职期间，梅森凭借其语言天赋，很快学会中文，还掌握了当时通行的南京官话。

徐春山、徐春庭兄弟是江西人。先是徐春山在镇江充当梅森细崽，介绍梅森加入哥老会，后受官府追缉，逃往福建，后推荐其弟徐春庭继任。徐春山、徐春庭兄弟与梅森的关系远远超过了主仆关系，亲如家人，无话不谈。小刀会起义以后，中国海关（洋关）逐渐由洋人控制。哥老会成员充当海关洋员细崽，可能是有意识地寻求洋人的保护，利用洋人掩护其秘密活动。晚清时期，“官怕洋人”几乎是普遍现象。

徐春山、徐春庭兄弟的上面是哥老会江淮一带总头目匡世明，匡世明受江湖大佬李洪的委托，找到梅森采购军火。李洪是太平天国叛将李昭寿的次子。李昭寿政治生涯朝三暮四，不论是在太平天国，还是在清廷方面，都是声名狼藉，最后因失去利用价值，且本人作恶多端，被清廷处死。为报杀父之仇，李洪变卖了家产，在长江中下游各码头不断串联，联络五省哥老会十余个山堂，自封“大元帅”，准备1891年11月16日在湖北沙市、安徽安庆同时起事，后改在防守较为薄弱的沙市发动。万事俱备，只欠军火。

但梅森这边出事了。因为梅森和总税务司赫德的关系，英国人主导的海关、法庭竭力护短，让梅森只承认私自携带炸药一项罪名，最后法庭仅判梅森在上海服刑9个月。1892年，梅森服刑期满，因无保人，被押送至香港，遣返英国。被抓捕的同案哥老会分子，在拘留期间被酷刑用遍，最后都被处死。1923年，梅森返回英国定居，隐居肯特郡，次年出版《梅森中国忏悔录》，从梅森的这本书里，我们知道了上面的故事。也知道了在半殖民地的旧中国，什么叫“冒险家乐园”！什么叫“治外法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