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镇江的茶水炉子

宝堰老街的茶水炉 任德发 摄

小街上的百年水炉 任德发 摄

文/任德发

茶水炉子，镇江人俗称老虎灶。水炉子是说其功能，而称它为老虎灶则是按其外形比喻而言。水炉子的炉膛、汤罐、水甑子砌成的形状浑为一体，俨然如虎卧墙边的姿态，而炉膛对门外的出灰口，则如同张开的虎口，至于烟筒就如高高翘起的虎尾巴直冲天空。

茶水炉子通常有四只紫铜大汤罐，四角对称摆放，其形状如掏空了的咸鸭蛋，有六七十公分高，口径在三十多公分，上加木盖，对角线中央是直径不到二十公分的燃料进口，有铁质盖板。精细的还可在前上方再按个小汤罐，取五路财神之意。之所以选用紫铜汤罐，是考虑其分量轻、传热快、省燃料。不光如此，还有那舀水的勺子、水旋子等都是紫铜的，那是因为紫铜质软、耐碰撞，不容易损坏漏水，保证安全。

茶水炉子是水与火的共同体，以往尽管它遍布市井大街小巷，可总的宗旨它得离水源较近。茶水炉子所烧的燃料有多种，起初烧米厂的糠皮稻壳，木材加工厂的锯屑刨花，并有专人送货上门，因此每家都要有仓储的空间。上世纪六十年代后，逐步改烧煤了，家家都感到方便些，但听说汤罐等容器易氧化损坏了。茶水炉子老虎灶，其建造也有学问，砌得好可大大提高燃料利用率，汤罐摆放的位置、吊火高度、炉膛搪泥质量、烟道的走向高低、烟筒的高度，都有“说法”。本人年少时曾为这些专业人员做过辅助工，这其中的奥秘略知皮毛，若能考虑好这些因素再照顾到操作者的安全方便，才能被公认为“高手”。

茶水炉子操作也要有水平，熟能生巧，要掌握好各时间段的烧水速度、处理好烧开的水，这也是技巧。烧不好赚钱少，要赔本，顾客等水时间长了会不满意，开水不够开会抱怨，下次人家不来了。因此这窍门就是如何预热冷水，保温沸水，如何掌握汤罐中的水能相递沸腾，包括燃料添加及时，确实够你好好研究的。

茶水炉子曾和百姓生活紧密联系，当年人们烧饭做菜、洗衣浆裳、喝水吃茶、夏天洗澡、冬天冲热水袋汤婆子等都要开水。上世纪五十年代合作化后的一些街道中的工厂、企业，因后勤需要，它们的开水也都由附近的茶水炉子担当。因此茶水炉子是遍布街头巷尾，我家从前的住地，方圆二三百米周围内有五六家，实在方便。因此茶水炉子又成了百姓们碰头的联络处，等开水时又可互通信息，谈说家常。茶水炉老板则会成了家家熟、户户晓的人物活跃于社会，以至于问路、找人、配合居委会工作、协助派出所办案等，都会找他们了解情况。

茶水炉子绝大多数是连家店，从业人员都是家中人，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时，曾有过合作小组，但都因为本小利微，后来都未有大说法。加之干这行确实辛苦，开门早，收门晚，营业时间长，无论刮风下雨，春夏秋冬，人们随时去打开水你都得打发，尤其是数九寒冬，你看那门前的石板桌上水瓶成排，水吊子成堆，人们在那争先恐后地等，水冷难烧，那老板可真着急啊！夏天，打洗澡水的人是络绎不绝，那老板光着膀子、赤着上身，愈是怕热愈要近火、近热，高温作业，短裤尽湿，至今这些形象难忘！后来，家家户户煤球炉子的普及使茶水炉子的业务大幅下滑，难以为继的甚至关门打烊，加之接班人危机日益突出，种种原因使茶水炉子愈来愈少。

当然，之后茶水炉也实现了升级改造，锅炉式的茶水炉问世，老虎灶逐步退出视野。可惜，家庭厨房的现代化还是使它逐日萎缩，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也逐步退出了历史舞台。到世纪之末时，据说全市只有两家茶水炉子了，一在城东南门大街古通巷，一在城西小街，我都去看了。要说突出的是小街中段这家茶水炉，在小街中段孙家巷口，据说已传了五代人，是家有百年历史的茶水炉子，当年在城西繁华时节，小街上很热闹，它也曾有过繁荣的历史。它还有点当年老虎灶的旧模样，它那使用了几代人的紫铜水旋子能引起老辈人的亲切回忆。新世纪初，城市市容整顿，改造拆迁，古通巷的茶水炉子关门歇业了。而小街的“老字号”一直坚持到前年小街地段的拆迁改造，才结束营业，至此老镇江的茶水炉子走进了历史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