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水道，神话长廊

文/吴炳辉

乾隆二十一年（1757）十月，诗人蒋士铨乘舟北上，暂泊扬州，这时，他在北京结识的蒋宗海正告假在老家丹徒。蒋宗海号春农，与蒋士铨同在中书供职，两个人志趣相近，又是蒋姓本家。

这天一大早，蒋士铨就雇了一只小艇从瓜州过江访友。那时通信不便，蒋士铨到了镇江，蒋宗海却不在家，好朋友没有见到面。顺道游览了其他一些地方，蒋士铨到傍晚时分才乘小艇返回扬州，这一程水路，金山、大江展现在他眼前，他写下了《买小艇往京口访家春农不值即夕返棹渡江作歌》。这首诗至今读来还水珠扑面，有声有色，更有趣的是依着这首诗还可作出六幅画。

第一幅画为《江上寒月图》：“清晨渡江船稳坐，风细波平无坎坷。薄暮渡江暝色净，寒月初生浪花妥。两岸千樯互明灭，中流一舟载一我。瓜州城郭润州灯，与我主宾分右左。”

画中远处右边是瓜州城郭，左边是润州灯火，上方高旷的天上有一轮寒月，下方是银波涟涟的大江，江中有一叶小舟，小舟上坐着一个访友未遇的诗人。这幅画当用水墨渲染。

第二幅画为《寺院裹山图》：“万籁潜消耳忽静，孤帆侧挂身微颇。江空正宜星斗浴，山悬却被楼台裹。”

这幅画是从江上仰望金山，以金山为主体，以澄碧的天幕为背景，下部是苔藓浓绿的山岩，上部是深褐浅蓝的寺院楼台，暗影中又有金碧在辉煌，这些都必须用上好的油画颜料方能表现出景象的厚重。

第三幅画为《试茗图》：“半渡才烹试茗泉，前汀骤迸叉鱼火。仙冢开疑漆炬然，蛟宫闪诧灵珠堕。惊鸥拍拍舞晴雪，断续欹斜态阿傩。”

夜色中，江中的小舟上有炉火映着诗人的脸，从江中取来的中泠泉水已烹成香茶，茶香令诗人陶醉，醉眼看到远处江汀上闪烁着渔火，金山脚下的郭扑墓燃起火炬，龙宫灵珠飞堕，夜鸥飞洒银雪。这幅画要用水彩挥洒方显得奇幻无比。

第四幅画为《神蛟天吴图》：“此时月午天水洽，忍冻挥杯豁眉锁。须臾颠风势稍炽，渐觉波澜暗掀簸。颇黎昏黑三老恐，似有神蛟伺欹舵。”

奇异的神话，宜用工笔重彩，取银黄色描画波浪下的神蛟，取青黄色描画八首八面、虎身、八足八尾的水神天吴，神蛟和天吴吞云吐雾，怪异瑰丽。

第五幅画为《诗人半酣图》：“舟人妇子抱饭瓮，钱纸光中撒钗朵。我时半酣轻性命，睥睨天吴若蒲赢。”

风势稍炽，波澜掀簸，舟人妇子赶忙向江中投掷饭食、金银钗朵，拜求平安，诗人饮茶半酣，睥睨江涛中的蛟龙，看天吴也就如蚌蛤、海螺。这幅画需用淡彩轻墨。

第六幅画为《梦境图》：“梦中江水白茫茫，六代英雄谁最可？”

在诗人的梦境中，有许多英雄在白茫茫的江水上叱咤风云……这幅画中只有小舟和入梦的诗人需用浓墨勾勒，大幅画面上的梦中人物宜用水墨，烟波云纹中时隐时现。

一首诗，六幅画，何以这么奇妙？因为金山，长江，因为这里是黄金水道，神话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