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两家西药房的故事

药房是一地民生保障系统的基础性设施，其意义在旧时代显得更为重要和迫切。市民陈先生近日找到两件纸品，恰好是镇江的两家西药房，都与大上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从中可揭示出民国时期镇江西药业的基本状况。

药房保单是封书信

图1

图2

先看保单，这实际上是一封信（图1），长30.6厘米，宽19.3厘米，信封信件俱全，套红印刷，设计精美。它使用的是“上海正益机制米粉厂总发行所启事笺”，注册商标为“双好”牌。信封中间底图为“机制米粉，始创之祖”的空心篆字，显得古色古香。来看内容：“立保单汪子鉴，今保得镇江上海大药房与上海华美大药房交易，言明往来货款以银币叁千元为限，其款限定五月八月十贰月三期，按期缴清，倘有拖欠日久不还者，由保人照数代还，嗣后如有退保必须预期问照，即将前该之款扫数归清，始得将保单收回以完责任，恐后无凭，立此保单存照。民国叁拾年叁月念捌日，保人汪子鉴，见证人李应期。” 签名处盖有“汪子鉴印”，这里的“念”即“廿”。再看信封（图2），左下角为“上海正益机制米粉厂总发行所缄”，还有“呈、华美大药房、台启、汪子鉴缄”的字迹。

这样对照起来，就比较清楚了，这是一封镇江上海大药房与上海华美大药房做交易找担保人的信。镇江上海大药房找到的这个人是“汪子鉴”，从这封信来判断，他可能是上海正益机制米粉厂的股东或者是重要一员，而这家厂的实力从信件右上角广告语中可略知一二：“本厂为海上机制米粉之巨擘，创办迄今已历二十余载，设备各种最新机器，具丰富之经验，精制生熟粳糯米粉、豆粉、浆粉、糠粉等，并代客机碾矿植物以及医药化学工业原料，取费低廉，出货迅速，荷各界赞许口碑载道，如蒙赐顾，无任欢迎，请认明本厂商标，庶不致误，特此郑重声明，幸希，公鉴。”

由此可见，当时镇江上海大药房找担保人确实是煞费苦心：首先要在上海找，因为是与上海华美大药房做生意，在镇江找没用；其次对方在上海要有相当的实力，否则上海华美大药房看不上眼，更谈不上合作；最后这个人只要说话，上海华美大药房一般还不好回绝。这一点可从上海正益机制米粉厂的营业项目一窥究竟，它除了加工各种米粉外，有一条是“代客机碾矿植物以及医药化学工业原料”，这个可视为药房的上游企业，或者说它很可能是上海华美大药房的供货商之一。所以说，镇江药房老板找人的本事还是一等的。

济华堂的广告力度

图3

第二件是广告单（图3），长29.7厘米，宽21.6厘米，牛皮纸质地，黑色印刷。抬头是“济华堂大药房总发行所”。正中间注册商标，上方写“国民政府化验注册”，两边是广告语“谨防仿冒务请认明金鸡商标”，商标图案为一只昂首的大公鸡。在传统文化里，鸡因为与“吉”谐音，被人们赋予了吉祥寓意，这便是济华堂大药房努力在公众面前树立的企业形象。

广告单上是药房经销药品，有两个主打产品，分别是右上角的“袁制痛风骨痛露”和左下角的“袁制解毒止痛露”，且均注明“百治无效者服此露立能止疫止痛、舒筋四肢、行动如常”。此外，还有不少主推药品的介绍，如“光明眼药水、退红筋眼药、立止头痛丹、活人百宝露、立消横痃膏、化毒生肌散、肝胃气痛药、五淋白濁丸、润肺止嗽汁、黑色疟疾丸、白色癣疮膏、止痒疥疮膏、奇效痔疮膏、手上风湿膏、万应洗毒水、真玉树神油、百试必灵药片”，光听听名字就非常给力。比如“百试必灵药片”，主治“偏正头痛、伤风感冒、发冷发热、风湿骨痛、临经腹痛、风火牙痛”，可谓是“人生之痛”，一片包治……当然，如果按照现在药品广告法要求，上面的很多名称或药效阐述已不符合规范；但是现在看看这类明显带有感情色彩或夸大宣传的名称，还是很过瘾的，至少可以给患者带来心理安慰——这当然也是一种药效。

图4

当时，济华堂大药房开了四家分店，分别是“汉口、镇江、南京、苏州”。陈先生认为这样的排序可能也有讲究，从重要性上来说，当时的镇江店比汉口店弱，但比南京店、苏州店强。不过，在记者眼里，代表“济华堂大药房”的这只大公鸡很早就看过，因为它曾出现在朱瑾如编撰的《镇江指南》封面上（图4）。上面同样有一段广告：“袁制痛风骨痛露、解毒止痛露，风行二十余年功效卓著远近驰名，迩因无耻之徒影射仿冒，为此呈请内务部化验，农商部注册，严禁假冒，幸购者认明商标，庶不致误。镇江、上海、苏州济华堂药房谨启。”

现在来看，当年的上海济华堂总部可谓慧眼识英雄——将广告投放到了镇江性价比最高的媒介《镇江指南》上，并且一举买断封面和书中十余张插页广告，从而成为这本书的最大广告商和赞助商。当然，书中有镇江店地址：“又新街东”，还有一个颇为霸气的名称“江北总经理、镇江济华堂大药房”，前者言明系代理商，后者表明是连锁店。

镇江上海 “双城记”

民国时期，江苏省内与上海关联度最高的城市可能就是镇江：一方面，上海产品或经销品大量进入镇江；另一方面，镇江因为承担中转站的枢纽功能和作用，出货量巨大而受到上海青睐。这种“互动”关系同样也体现在西药业。

上世纪二十年代初，镇埠西药业除济华堂大药房外，主要还有位于镇屏街西的中西大药房，日新街的五洲大药房和中法大药房，万家巷的华西大药房和屈臣氏大药房，天主街口西的中英大药房，镇屏街东的太和大药房，天主街北的可大药房。当时镇埠西药均来自上海，营业最大者便是济华堂大药房。与上海总店一样，镇江济华堂大药房聘有药剂师，可以兼制西医药方。这一点在济华堂广告单上也能找到出处，其有说明：“本药房特设配方部，专家配方，用剂优良，手续慎密，价格特廉。”现在想来，这一点真是了不得，西医的配方药竟然能像开中药铺一样，现抓现配，果然是技高一筹，自然生意好。此外，其余几家西药房营业也不错，因为他们都有特色药品，如中法大药房的“九造真正血”，五洲大药房的“人造自来血”，太和大药房的“六零六”，皆大卖。各西药房之销路，除了供应本埠外，以淮安地区销量最大。

回到陈先生的纸品上，与镇江西药房相关的上海药房，无论是华美大药房，还是济华堂大药房，均非海上泛泛之辈。其实，只要报报镇江西药房的名字，就可以知道基本上是当时上海诸多大药房的地方翻版：1888年中西大药房开张，它是中国人在上海投资创设的第一家西药房，之前全部被外国人垄断；1890年黄楚九在上海开设中法大药房；1894年李厚桂等人在上海开设中英大药房；1898年黄荣华在上海开设华美大药房；1907年夏粹芳等人在上海开设五洲大药房……而镇江的“五洲、中西、中法、中英”药房可能皆是上海药房分店，本文探讨的镇江济华堂大药房和镇江上海大药房更是如此，均以打“上海牌”为荣。从辛亥革命到抗日战争前夕，是西药业发展的全盛时期，上海西药市场上华商药房发展规模和速度均超过了外商药房，这其中也包括了镇江市场的一份出货功劳……

民国时期在药品推广上，很大程度依赖于广告宣传，这也就是为什么连锁大药号会砸重金投入地方媒介的原因。当然，西药对公众健康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医院和医学教育事业的不断发展，让城市居民对西药的需求日益增长。民国镇江西药业的特殊性在于与上海一众大药房的高度依存，这种依存应该也是一种必然选择。（竺捷）

图：竺捷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