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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父亲笪祖仁

2022-06-10 16:13 来源:镇江日报

在上海学徒的笪祖仁,在店铺前和同事们合影

在上海学徒的笪祖仁,在店铺前和同事们合影

和当时罕见的自行车合影

和当时罕见的自行车合影

笪祖仁和妻子潘秀芳的结婚照

笪祖仁和妻子潘秀芳的结婚照

□ 笪鸿美

《镇江日报》2021年11月19日10版刊登了一篇《正东路粮店琐忆》,文中写到的正东路粮店主任笪祖仁,正是我的父亲。

父亲出生于1923年,15岁左右就被人带到上海学徒,小小年纪工作起来却认真负责,勤勤恳恳,很快学得一手好算盘,双手都能拨珠,他在柜台上做事,很受大家喜爱。19岁与母亲结婚后不久,为了养家谋生,父亲又去上海继续做工,母亲留在镇江织布。当时,上海的市场不太兴旺,老板生意不好,整天拉着个脸,父亲为人老实,主动返回镇江,重学纺纱、织布,与母亲自力更生,其中的辛酸真是不言而喻。以前还是个拿笔杆子、打算盘的“先生”,如今每天没日没夜地干着体力活,不是敲肿了脑袋,就是扎伤了手……直到公私合营,父亲进入镇江染织厂工作。在镇江的一次人口普查活动中,父亲被抽调到工作队。工作结束后,认真负责、一丝不苟的父亲被带队领导点名留下,后又被市粮食局要去,先后在尚友粮店、南门粮店、正东路粮店工作,收粮、理货、发货……重活苦活样样争着干,还带出了几个很好的徒弟。

我记得那时候,父亲每月20号左右都要完成一项重要任务,即“以点(粮店)管户(居民用粮户)”工作,就是把各种布票、棉花票、肥皂票、肉票、豆制品票等配比到各家户头上,再约定时间,到各个居委会的设置点向辖区居民发放。每年春节前就更忙了,事多,来店里的人也多,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回家腰都直不起来。父亲50多岁就患了支气管炎,后又发展成肺气肿,冬天的日子很不好过,到了退休年龄,家里人劝他早点休息,但因单位人少,他一直顶着。

父亲不仅工作好,待人接物也特别厚道,尤其重视家里人的求学。父亲有兄弟姐妹三人,祖母早年过世,祖父身体一直不好,日子过得很是拮据,作为家中老大的他,仍然坚持让弟弟读书,直到弟弟从北京大学毕业,留在北京工作、成家。母亲的娘家人,父亲也当成自己的亲人。母亲的父亲早故,虽嫁到夫家,仍赡养着娘家母亲。父亲一直默默支持着母亲,此外,省吃俭用也要承担母亲三个兄弟姐妹的学费,直到他们都学成,各自走上了工作岗位,成了家。

父亲对我的爱,更是无法用言语表达,每当我经过老一中(现镇江市外国语学校),我都会驻足片刻,凝望那座高高的大学山。1965年,我在一中读高中,午饭可能吃了不洁的食物,下午在学校突然剧烈呕吐起来。父亲不会骑车,接到学校通知后气喘吁吁地跑来,背起我一步一步从大学山走到京口医院(原镇江市红旗医院),一瓶水未挂完,我就好转了,而父亲大汗淋漓,慌忙中将唯一值点钱的手表磕碎了,却一句也没埋怨我。

老父亲对我的独生女儿,更是慈爱无比。从小到大,一句重言都没有过。女儿上小学时,仅回家说了句班上有男生比较调皮,爱动手,当时父亲没有吱声,后来我却发现,有好一阵子,他都默默等在女儿小学的门口,看着她放学出校门,护着她回家。女儿和外公非常亲,春节我们给她压岁钱,她都不要外公的,原来是女儿心疼外公,不肯要他花钱。老父亲脸上在笑,胡子上却挂上了泪珠。

父亲也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按照现代人的话来讲,会发现生活中的“小确幸”。他做酒酿的手艺堪称一绝,夏天隔三差五就做上一钵子香醇的酒酿,邻居们拿着碗来讨口美味,他总是乐呵呵地把他们的碗装得堆堆的。外孙女快放学了,他打开煤球炉架上铁锅,用豆油慢火煎圆子饼儿,等孩子进了门,喷香的饼儿刚好出锅。他撒上一勺白糖,递双筷子给外孙女,笑眯眯地让她快吃。家里每个月的生活费,他装在写着“煤球、米、油、菜”的几个旧信封里,到了月底若有结余,大早他就悄悄地提着一只小钢筋锅,走到梦溪园巷路口的飞泉包子店买肉包子。回到家,等全家人坐下吃早饭,他神秘地把桌上的锅盖一开,就听到我女儿的欢呼声,简直都要把房顶掀翻了。如今,我的外孙和我女儿当年差不多大,我经常看到女儿带着孩子,并排站在这家飞泉包子店门口吃肉包子……

父亲和母亲同岁,两人相敬相爱一辈子。每当他俩过整生日时,家里人总要热闹一下,在父亲母亲69岁那年,他们早早约定这一年过生日不依父亲生日,也不依母亲生日,而是定在他们金婚纪念日那天。可在那年体检中,父亲确诊罹患贲门癌,而且已是晚期。悲伤情绪笼罩着全家人,我们虽然瞒着父亲,可他早已心知肚明。父亲反过来镇定地劝我:“凡人总是有烦恼的,人都有一死,活着的时候开开心心就好了。”那年我们在农历七月初三那天给他过了最后一个生日,父亲当时已非常虚弱,疼痛非常厉害,久不进食的他,定要撑着坐到团桌边吃了几筷子粥,喝了两口水,一直坚持到与母亲的金婚纪念日当天凌晨4时才离去。我们至今想起都要落泪的是,当父亲得知自己患上绝症后,就坚持要搬出与母亲同住的卧室,单独睡在朝北的一个小房间里,我们开始不解,后来父亲淡淡地说了句,他是担心自己在卧室里去世,惊吓到母亲。父亲的性格就像他的名字,一辈子就讲个“仁”字,事事先为别人着想。

父亲离去已有30年了,关于他的记忆却经常在脑海闪现,家人也经常提到他,某种意义上说,他从未远离。

责任编辑:阿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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