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当年的罱泥船
□ 赵理章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化学肥料还没有普及,农作物的肥料,主要是家畜家禽的农家肥,还有生产队里的罱泥船罱上的河泥来作为基肥。有句农谚说得好,"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农业生产中不管人工如何精耕细作,农作物在生长过程中没有肥料作保障,粮食是很难丰产丰收的。
那时,我们生产队里共有三只罱泥船,一只大船,两只小船,大船两人作业;小船一人作业。罱泥我们俗称"罱沟泥",罱沟泥既是体力活又是技术活,特别罱小船技术和体力的要求相当高。凡是罱泥的劳力,都是生产队里的男性甲等劳动力,生产队共有四十余名甲等劳力,但能操作小船的劳力只有三名,年龄都是五十余岁的老农,有着二十余年的罱泥经验。他们每到一个水塘,塘况的深浅、塘底的沟坡、沟泥淤积等状况,他们一清二楚,都在他们掌控之中,因他们在往年罱泥中已早就熟知,所以在罱泥作业时也就得心应手了。三人两只船交替循环,罱两天间隔一天,上岸的人在田间干其他活,换人不空船。
罱大船的技术要求不高,只要两人配合密切,但要有足够的体力保障。我们小时候看到大罱泥船,在村边的水塘中罱泥时,我们就要求登上船去玩,被允许后,与一小伙伴一人坐一头,船的两头各约有一平方的船舱甲板,在船上我们不影响大人的罱泥作业,我们坐到船沿处,边看他们罱泥,边把两只小腿放入水中打水嬉戏。这时,我们不能荡起双桨;但能“荡起双腿”,荡漾在水中央,愉悦地享受这乡间特色的水上风景,每当泥船罱满时,罱泥工将竹篙用力地撑一把,泥船快速驶向岸边,船头处两边的波浪,由前向后,由小到大地扑向岸边,飞溅起浪花,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们看得如痴如醉,煞是兴奋。
三只罱泥船有时在同一水塘作业,如遇水塘面积不大时,就大小船分开在不同的水塘区域作业。根据水塘大小、河泥的多少确定在这个水塘罱泥的天数。罱泥最麻烦的事是移船,我们称之为"拔船",因迀移船只是相当费时费力的,从这个水塘到那个水塘之间,没有河道可走,只能从高低不平的田畦间经过。拔船时先用绳索缆紧船体,几个人站在水塘岸边,使劲把船拉上岸后,再把船翻一个身,船底朝上,小船两人用肩扛抬,船头一人,船尾一人,另旁边再跟随一个人,准备途中随时更换着扛抬。抬移大船需四个人,前后各两人,每人肩扛一角,另有两人随行,因途中也要随时可更换扛抬。船只成年累月浸泡在水塘中,船体的木板吃透了水分,足有几百斤重量。
罱泥每年春天开始,一直到秋收秋种以后结束。罱泥船不罱泥期间,队里会对船体进行一次认真细致的保养。把船只整体清洗干净后,拉上水面,抬到打谷场,船底翻上,船面合在长凳上,连续多天让其风吹日晒,晒干晒透,使船体木缝开裂。在来年下水之前,用桐油与石灰粉调和,再加些细麻丝、油灰搅拌至散粒状,用硬木质的木榔头反复敲打油灰,使之达到一定的黏润度。再把船体木缝中的原老灰挑剔干净,镶嵌进新油灰,待新油灰干后,船身整体至少再涂上三次桐油。涂抹桐油时,须在阳光下操作,使其边涂边干。这些罱泥船的保养工作,全由这三艘罱泥船的罱手进行,他们对罱泥船有二十多年的感情,就好比一位军人上战场之前把他的枪炮擦得锃亮,在使用时可轻车熟路安全方便。
我十六岁时,就学会了在大船上罱沟泥。十八岁那年的梅雨季,一次上午大风大雨,全生产队的社员都在家休息,我与大我一岁的邻居,在村西名为“大西沟”的大水塘中罱泥。当时是按立方计算工分的,多劳多得,每五立方一个工分,我俩在这恶劣的天气里,创造了一个奇迹,两人一天罱满了一个二十多立方的大草塘(水塘边存放沟泥的长方形大坑),等沟泥干涸后再测量土方数,还有二十立方的实方数。每人那天得到了两个工分,平时甲等劳动力,劳动一天只有一个工分。这是全生产队罱泥史上最辉煌的纪录。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们农村全面实行生产责任制,分田到户。生产队里集体的罱泥船,在个体的家庭联产中,罱泥船已无法发挥作用。曾为农作物生长作出重大贡献的罱泥船,从此退出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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