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小巷深处的大爱

□ 张伟清

听闻著名爱国实业家、收藏家严惠宇后人，将严惠宇在镇江九如巷故居赠送民盟镇江市委，深感敬佩。严惠宇与冷遹、陆小波被尊称为“镇江三老”，一生致力实业救国、兴学育才。早年在镇江建有怡和山庄，但毁于日军炮火。抗战胜利后，以长女严忠婉名义购置九如巷房产，久居上海后，常回镇江在此小住。

日前怀着崇敬心情探访严老九如巷故居。穿过改造出新的大西路，从福音堂往南，便是九如巷，巷名出自诗经《小雅·天保》“天保定尔……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如松柏之茂。”诗中连用九个“如”字，祝颂君主江山稳固、福寿延绵。

街巷，是一个地方历史证明，也是无数回忆载体。古城镇江城内盛时有400余条街巷，其中大西路是一条著名大动脉，从解放路到西津渡。1861年镇江开辟通商口岸，因靠近铁路镇江西站和长江镇江港老码头，大西路迅速形成繁盛商业区。1946年镇江作为当时江苏省省会，大西路改造成全省第一条柏油马路，商贸更加繁荣。其间许多银行家、实业家在此安家置业，其中九如巷是富人聚居地，被誉“金九如、银薛家”。我以前多次到大西路，此为镇江街巷最集中的地方之一，街面店铺林立，两侧高大梧桐树互牵相连，架起绿色长廊，浓密树叶，在微风中摇荡，仿佛向人们叙说着昔日的沧桑和辉煌。

走进九如巷，两旁是一片保留完好的民国建筑，一扇扇静止的老木门，似乎凝固了过去的时光。许多建筑兼具中西特色，有些虽然斑驳，但高耸的山墙和精致的庭院，难掩昔日的豪华。与热闹的大西路相比，这里清净安静，我们仿佛听到历史的回响。远处有两位妇女带着孩子，边走边聊，长长的身影印照在光滑的石板路上。在一户门前，两位老人专注下棋。繁华身后，烟火如旧。

即将走出巷口右侧，看到“九如巷66号”门牌，此处即严惠宇故居，建于晚清，建筑面积183.6平方米。我第一次参观，初见外表朴实，但内藏乾坤。砖木平房南北两进七开间，中间是石板铺就的天井和五间花格长窗厢房，还有水井一口，是九如巷代表性建筑之一。特别显眼的是，在天井西侧，清末状元苏州人陆润庠所题“露兰风菊”石匾，镶嵌在白色大理石圆柱的牌坊之上，与青砖小瓦的平房融为一体。据《蜇存斋笔记》，陆父“为润州教谕时诞公于官廨……夫人梦至园中，见一凤凰落阶石上，寤而公生，名以润庠”，取字凤石。该匾，增添了文化气息，成为故居标志。

但因年久，不少旧瓦掉落，南屋已有两间完全垮塌，故居严重破损。为了安全，我们只好站在天井中间。

上世纪80年代，我来镇江读书时，就听说过严惠宇的事迹。严惠宇，人称惠公，1895年出生，幼时家贫，早年入钱庄当学徒，勤奋好学，在上海金融界立足，后跻身实业，创办上海大东卷烟厂、溥益纱厂，是徐州贾汪煤矿最大股东。陶朱生涯，不忘家乡，创办镇江蚕种场、京江中学、弘仁医院等。还喜鉴藏，抗战期间，许多沦陷区有家产者逃往上海避难，有些靠出卖古董字画维生，其中不少被转售海外。为保护中华文物，严老在上海收购古董字画，成为收藏家。1937年拒不出任伪职，常年蛰居上海。新中国成立后，将镇江蚕种场等献给国家，并将大量收藏及名贵文物捐赠上海和镇江等地博物馆，唱出一曲曲激扬奋进的爱国爱乡的大爱之歌。1968年在沪去世。

往事悠悠，红尘滚滚，能被人记忆的，才是值得探寻的。今天站在严老故居，缅怀严老风范，我们被其执着的创业和深深的大爱精神感染。

同行人介绍，故居长期由严老长女严忠婉居住。她1918出生，终身未婚，1956年加入民盟，毕生从事蚕桑事业，并乐于善助，晚年自号九如老人，2018年百诞离世，留有《九如老人诗存》《中国养蚕学》等。她在捐出大量文物古籍后，1986年又将上海抄家发还的172件书画，捐献给镇江博物馆，并把政府奖金转赠省镇江一中作为奖学金，实现促进家乡教育事业发展的父愿。

“巾帼不让须眉，严忠婉继承父亲精神，一生勤勉诚信、严谨奉献，令人敬仰。我们本来是来参观考察的，没想到接受了一次深刻的爱国教育。”另一位答话，又说“人去楼空，故居已成文物，好在已赠送民盟，相信未来会得到妥善保护。”说完,念起严老外孙南京农业大学教授陆承平《捐赠九如巷老屋建严惠宇故居》：“状元题刻巷深幽，百载风云逝水流……人去曲终空忆往，故居留迹岁悠悠。”

同行人又介绍，民盟已发动盟员捐款修缮故居，用行动保护文物，弘扬爱国精神，已有近600人参与，其中10多人一次性捐资万元以上，还有近30名退休老盟员主动捐款，在新时代演绎了一场新的大爱故事。

他还说，隔壁邻居得知此事，纷纷支持，其中有位长者主动向民盟表示，愿意让出自家地方为施工提供方便。还有人为此写了楹联：“严老造福桑梓留故居，长女秉承父志，同是功勋赫奕；民盟捐资修缮扬义举，友邻竞相助力，更显小巷大爱！”

记得有人说过，街巷是一座城市的骨骼，众多街巷组合起来，就构成了城市。其实不仅如此，每个城市还有每个城市的特点。镇江不仅是全国历史文化名城，也是著名大爱之城，正是这些一个个流淌在街巷深处的爱，汇聚成了镇江整座城市的大爱！

离开严老故居时，天空下起了细雨，远处一片迷蒙。回望九如巷，小巷深深，它像一条满载大爱的河，穿越历史风韵，四溢流淌，生生不息。